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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光南:軟件產業重大問題決不妥協


倪光南,漢族,1939年生,浙江鎮海人。

  1961年畢業於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首創在漢字輸入中應用聯想功能,中科院計算所公司(聯想前身)和聯想集團首任總工程師。1988年和1992年兩次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1994年被遴選為首批中國工程院院士,現為中國中文信息學會理事長,中科院計算所研究員、博導。

  在中科院計算所一層大廳見到倪光南院士時,他正跟兩位外地訪客熱情作別。那天早上,他剛從外地出差回來,但依然神采奕奕、步履矯健。從一樓大廳到他辦公室的路上,記者跟在他後面,幾乎是一溜兒小跑。

  67歲的倪光南院士,大部分時間在為國內企業特別是國內軟件企業的發展東奔西走,樂此不疲。他堅定地認為,軟件是中國最有希望的產業,中國不應該簡單學習印度,中國應該有信心引領世界軟件潮流。在他看來,這些問題都是重大問題,不容妥協、不容觀望。

  外包不是中國軟件業的主方向

  記者:在您的各種演講中,經常能感受到您對信息產業,特別是軟件業的殷殷期望。在您看來,國產軟件業應該如何揚長避短,積極創新?

  倪光南:現在國內對中國軟件發展道路主要有兩類意見。一類認為,中國軟件產業應該大力發展自主創新,建立自己的軟件產業體系。因為中國既有軟件人才,又有國內市場,既有國家政策的支持,又有開源軟件的幫助。中國的巨大市場,完全可以支撐起自己的軟件產業體系。

  另一類意見是,中國應該像印度一樣主要發展軟件和服務的外包。2002年,微軟支持麥肯錫發布了一個報告,建議中國不要做 操作系統,而要做軟件服務外包。一些地方會覺得,走這條路比較容易。

  為什麼在國內,軟件外包被強調得這麼多?我認為很重要的原因是跨國公司的影響,它們甚至願意做出某些努力來促成中國往這個方面發展。比如,微軟號稱要給中國62億美元的投資,其實主要是一些采購和外包定單,真正的投資很少。說成投資62 億美元,是不符合實際的。跨國公司這樣做是不希望中國搞自己的軟件,特別是有自主版權的至關重要的基礎性軟件,他們不希望中國成為它們的競爭對手,他們倒是希望中國成為印度的競爭者,更加降低它們的外包成本。

  在軟件產業鏈裡,基礎軟件比如操作系統、數據庫管理系統、中間件等,是壟斷性很高、附加值很高的軟件。也正因為如此,6萬人的微軟,銷售收入相當於兩個印度的軟件出口額:印度有100萬人做外包,去年出口234億美元,而微軟一年的收入就超過400億美元。IBM有3萬人搞基礎軟件,收入也相當於一個印度。跨國公司願意幫助中國、引導中國去搞外包服務,因為這樣做,中國不會影響到它的壟斷地位。這是很明顯的。

  如果現在某個地方、某個軟件企業,根據他自身的情況去搞外包,可能有很好的發展,我們應該支持他。但是對於中國整個軟件產業,如果主要去搞外包,這是方向性錯誤。

  記者:可能還有一個原因,是現在國內很多軟件企業是賠錢的,而做外包的企業掙錢容易些。

  倪光南:這是因為有些軟件特別是基礎軟件,開發周期比較長,需要一個比較長的周期才能成熟。比如,經驗表明,一個源代碼百萬行等級的大型軟件要成熟,大概需要幾百人的隊伍,花五年左右的時間。比如,中國有一個做Office的永中公司,跟微軟的Office部門相比,人員大概差10倍,投入差幾百倍。但從時間上來講,我們開發了六年,微軟開發了近二十年,相比之下,中國軟件企業的效率是不錯的,這也體現了後發優勢。

  記者:但是,有沒有可能,我們某些企業等不到發展起來的那一天,就已經跨掉了?

  倪光南:這就需要國家更多的支持,特別是對大型軟件、基礎軟件的支持。如果你沒堅持到五六年,三四年你就不做了,你就前功盡棄了。你堅持下來了,這個軟件就可以達到和跨國軟件公司產品競爭的地步。

  記者:那麼,在您看來,國內軟件要趕上國外軟件的水平,需要多少年?

  倪光南:國內各家Linux服務器操作系統已能與Windows競爭,已經在企業和政府應用中有相當強的替代能力,很多中小型應用已經用到國產數據庫,中間件也沒多大問題。誰能舉出中國不能做的軟件?或者我們不能在五六年達到實用水准的軟件?我想沒有人能舉出什麼例子。即使我們過去不能做,現在花五六年的時間我們就能做出來,就可以達到國際水准。

  政府應該是國產軟件的首批用戶

  記者:我記得,您兩年前說軟件是中國最有希望的產業,現在還這樣認為?

  倪光南:是,絕對是。

  可以想象,這幾年,我們國產Office很快可以全面替代微軟的Office,國產的操作系統也有很大的替代性。“十五”期間,我們已經看到很大的變化。

  軟件產業的創新並不依靠物質條件,這是和很多產業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半導體產業,我們設計了一個芯片,我們工廠不一定能做出來。即使我們能做出來,我們工廠的裝備、EDA設計工具等都是國外的,人家如果不賣給你這些也不行。所以集成電路產業對物質條件依賴性很強。然而對於軟件產業,如果你有很好的創新,只需要經過一定時間讓它成熟,你就完全可以創造一個軟件比國外的還好。所以我覺得軟件的後發優勢非常明顯。

  在開放源代碼領域,世界上各種各樣的軟件技術,幾乎都有類似的可用,這些軟件技術是國際先進水平的技術,是任何人都可以加以利用,也可以在這個基礎上發展的,同時,任何人也可以對於開放源代碼做貢獻。所以開放源代碼軟件的出現,使得花錢向跨國公司引進技術成為多余的了。

  記者:但是,國產軟件特別是基礎軟件,目前的市場很小。

  倪光南:軟件產業發展的障礙是思想上的障礙,不要迷信跨國公司軟件。北京的平谷區政府說,軟件是用出來的。這話很有道理。因為靠軟件企業自己測試,看不到很多缺陷,一般到實際應用場合,才能發現問題。

  那麼誰做國產軟件的第一批用戶?我想應該是政府。因為不夠成熟的時候,企業不願意用,社會上老百姓也不願意用,那麼政府就應該支持,帶頭使用。國產軟件的性能價格比是很有優勢的。應該把政府應用這個最寶貴的市場資源用來支持國產軟件,而不應該像有些地方,為了要回報跨國公司搞的一些培訓,就把市場資源讓給跨國公司,這是得不償失的。

  記者:今年的全國科技大會提出建設創新型國家。您覺得中國信息產業的創新之路是什麼樣的?

  倪光南:從建設創新型國家的十六字方針來看,如果堅持自主創新,軟件產業一定可以實現重點跨越。但是假如你是學印度,整個中國軟件產業全向印度學習,你想要跨越印度都很難。因為印度對美外包有它固有的英語優勢,做了二十多年了,已經是外包老大。在產業鏈裡,外包產能太低,利潤太低,發達國家不願意做,跨國公司不願意做。

  特別是現在,信息安全問題越來越重要。如果基礎軟件不行,信息安全問題就不能解決。另外,中國正在面臨軟件正版化問題。中國13億人口大國,如果用外國軟件,實現正版化不可想象。我想,很現實的,只有主要依靠國產軟件實現正版化。

  記者:您本人使用國產軟件嗎?

  倪光南:我經常用國產的Office、Linux。這兩個軟件與國外的同類軟件相比,已經很接近了,並且還有創新。當然,有些方面還有差距,但是我們很快就能迅速趕上,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記者:現在Linux在應用上和Windows相比,感覺沒有太多創新。

  倪光南:應該說,客觀上有先入為主的問題。有些國產Linux版本外表很像Windows,這是市場的需要。因為這麼多用戶很難重新培訓他,所以我們希望在操作上盡量接近Windows。實際上Windows的界面也不是Windows的創新,最早是 蘋果機上用的。當然,與Windows兼容不是目的,我們的目的還是為了替代它、超越它。這是一個過程。

  中國應引領世界軟件潮流

  記者:從1961年大學畢業到現在,您差不多經歷了中國計算機事業創建的全部50年,您感覺其中有哪些事特別難忘?

  倪光南:嗯,挺多的,一下子也說不好。我記得,中國在1958年的時候做出的第一台計算機,是仿前蘇聯的,叫104機。我參與的是中國第一台自主設計的大型計算機119機。一直做到1964年才交機,相當長的時間,很不容易。

  我當時負責外圍設備線路,是外部設備插件組組長,也參加調機,做值班長。對我來講,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通過這個實踐,我進入了計算機領域。

  記者:119機還在嗎?

  倪光南:很可惜,世界上第一台計算機ENIVAC還保留著,而中國很有歷史意義的老計算機都被拆掉了。119機有這一樓層這麼大,差不多有一個籃球場的面積。

  119機用真空管,之後用晶體管,用集成電路,最後是第四代,用超大規模集成電路。這四代計算機我都經歷過。開始的時候,中國的計算機並不是這麼落後。20世紀60年代,世界上也就美國、前蘇聯、英國、法國、中國這幾個國家能做計算機,其他國家不能做。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國基本停止發展,我們都不做科研了,上山下鄉去了。而這個期間正好是計算機按照摩爾定律在發展的階段。

  改革開放之後我們重新抓科研,那時有了很大的差距。好在,軟件沒差那麼多,因為你可以用新的技術實現跨越式發展,特別是開放源代碼軟件給了你一個基礎,使你的起點可以提到國際的水平上,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跟隨時間。我們很有信心在軟件領域迅速趕上。

  記者:站在中國計算機事業創建50周年這個新的時間點上,請您展望一下未來的計算機技術發展趨勢。

  倪光南:長遠的我們很難預測,信息領域的預測一般都是錯的(笑),預測比較短的時間可以比較接近。

  我覺得,未來這幾年應該是中國軟件發展的關鍵時期,有可能在這幾年裡面,我們國產軟件形成自己的軟件產業體系,中國的軟件應用將引領世界潮流。

  如果硬件按照目前的趨勢降價,幾年之後,一兩千塊錢一台電腦,中國的電腦用戶會像手機用戶一樣快速增長。中國網民數量現在是全世界第二,電視數量我們已經第一了,手機已經第一了,我們中國的電腦用戶數量很快也會變成世界第一,在這個時候中國人用軟件,豈不就是世界軟件的主流?

  我們應該引領潮流,而不是跟隨人家,應該有這個信心,不要老是自卑,認為中國不行。因為我們將很快有世界第一的用戶群。中國用什麼軟件、什麼硬件,將在世界上有很大的影響。有人認為,中國人還需要等待若干年引進跨國公司技術,再搞自主創新。這既不符合實際情況,也是缺乏民族自信心的表現。

  當然,我們如果做得不好,或者我們中國人都去做外包了,就沒有希望,只做外包,連印度都趕不上。

  我願意幫助企業

  記者:您在一些協會,還有計算所裡都有職務,這些角色中,哪個角色占用您的時間最多?

  倪光南:我還是願意和企業一起商量事情,因為企業是創新的主體,我希望有創新性很好的企業。當然有一些事情一定要做的,領導機關叫你去開會,當然要去的。我比較願意和企業討論,我們怎麼把一個產品做好,怎麼把市場開拓好。

  記者:您覺得現在國內企業裡,比較優秀的是哪些?

  倪光南:通信領域的華為、中興非常出色,已經能參與國際競爭了。這幾年肯定會出現一些優秀的軟件企業,因為它已經熬過了前幾年最艱難的時期。但是我們還要看一段時間,因為軟件成熟需要時間。

  記者:除了神舟電腦,您還給別的公司做科技顧問嗎?

  倪光南:很多事情名分不是很重要。在神舟電腦倒是有一個名分,不過有沒有名分我都願意幫助企業。我支持神舟,因為它作為民營企業,能夠堅持有比較大的研發投入,而且堅持不斷擴大自己自主創新的領域。這樣的話它可能後來居上,所以我們鼓勵它提高自主創新能力,擴大自己的研發投入,擴大掌握更多的技術。當然,我們相信隨著Linux的發展,國產CPU的發展,將來電腦的核心技術應該用國產的。

  記者:您在聯想待過,現在跟企業接觸也很多,您有沒有覺得現在的企業創新存在誤區?

  倪光南:很多企業還是很願意在創新上投入的。中國的軟件企業能夠發展起來,都是以創新為基礎的。像用友,開始時有一個很好的財務軟件;像華為、中興有很好的嵌入式軟件。就是做系統集成的公司,也需要有創新,他能按照需求做好一個工程,能夠把各種軟件、硬件合在一起做一個解決方案,這是集成創新。如果我們從原始創新、集成創新和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的各種創新類型來看,軟件公司如果一點沒創新的話,我覺得很難生存。即使外包,也需要有自己的創新,不能滿足於簡單的外包,而是要能做更復雜的外包,甚至要能提供解決方案。

  記者:去年我采訪一些軟件企業的時候,他們提到,在每個軟件領域最後只能生存兩三家企業,但是在國內這種狀況還不是很明顯。

  倪光南:我覺得中國在基礎軟件方面會出現很好的大企業,並會帶動很多做下游軟件或做支持服務的中小公司。在應用軟件領域,我覺得很多家都可以生存。

  原則問題不能妥協

  記者:您的很多觀點非常鮮明,比如說不要學印度,以及對政府采購法的一些看法。很多人因此覺得您像是一位斗士,您怎麼看這些評價?

  倪光南:我們能夠幫企業說話,這是應該的。在很多重要問題上,是不能有所妥協的。比如,中國要做自己的基礎軟件,還是主要做外包?這是原則問題,我們絕對不能妥協的。當然,這可能會得罪一些人(笑)。在生活待遇上,我們可以“與世無爭”,但是這些問題關系太大,無論如何,我們應該代表我們的企業說話,反映企業的想法。

  記者:在過去這些年中,您經歷過很多風風雨雨。很多事情現在去追究當時是什麼樣子,已經沒太大意義了。我想知道,偶爾回頭看的時候,您有沒有感覺到有一些遺憾,或者您最大的快樂是什麼?

  倪光南:我想,一個人要盡力而為。有很多情況下,你想做的,並不是完全能夠實現。你看有些事情,當時很熱鬧,但是過了若干年一看,是怎麼樣就很清楚了。我覺得我們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否則,一時做得很轟轟烈烈,可能沒意義。過幾年後再看,甚至可能覺得很可笑,我不希望做這種事情。

  我希望,今天我們做的事情,若干年後來看是很有價值的,但是要做到這一點,不是很容易。有一些事情可能做了後,不受很多人歡迎,但是你知道這個事情對長遠有意義,能經得住時間的檢驗,就可以了。

  我遺憾的事很多,但是人不應該想這麼多,因為人的個人能力有限,最重要的是要合乎潮流。要關心中國的信息產業,把自己融入進去,使你自己的努力和整個產業的發展融合起來。哪怕你自己的力量很小,你也要融合進去,而不是違背潮流或者在外面觀望。

  記者:您對國內科研人員有什麼期望嗎?

  倪光南:我覺得,作為科技人員要有所貢獻的話,一定要踏踏實實地去做。不能急功近利。急功近利暫時也許有一點好處,但是長遠看不行,經不起時間的檢驗。科學實驗、產品開發都是實實在在的,產品必須在市場上經受檢驗,取巧是沒有出路的,遲早要出問題,這方面已經有很多教訓。

  記者手記

  在這次采訪倪院士之前,記者有幸跟倪院士有過多次約稿經歷。倪院士的親切有禮、大家風范讓我印象深刻。以最早的兩次為例。

  第一次是關於“展望信息產業未來”的題目。從同事那裡要來倪院士的電話,打通後,傳來一個親切的聲音:“我是倪光南。”初次通話,記者說出采訪需求,沒想到倪院士一口答應:好,你給我發郵件吧。郵件發出的當天晚上,記者收到倪院士的稿件,信尾還注明“請酌用”。報道出來後,我給倪院士寄了兩份報紙,並發郵件告知。倪院士立即回信:謝謝!

  第二次是關於“全國科學技術大會”的題目。撥通電話,考慮到倪院士未必記得自己的單位和姓名,記者又想做一次自我介紹,沒想到倪院士記得很清楚。聽起來倪院士在開會,他要我先把約稿要求發給他。第二天早上,收到倪院士的郵件:小袁,我沒有收到你的郵件。記者馬上又發一遍。中午收到倪院士的回信:收到,我晚上寫給你。第三天早上,記者在辦公室收到倪院士的郵件,一看時間,是在前一天晚上 23:54發出的。報紙出來後,照例給倪院士寄出兩份,並郵件通知。倪院士依舊是立即回信:謝謝!

  向專家學者約稿、約采訪,難免會遭遇一些挫折或不快,記者對此已能淡然處之。然而,倪院士的謙謙君子風范仍然令人折服。我想,這裡面除了倪院士的個性與修養使然,還有他對重大事件勇於參與、不願觀望的積極入世之心。

  把這些經歷寫在博客裡,有博友留言:越是大家,往往做得越好!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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