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不詳
文章出處:CU-業界新聞與評論區
【內容提要】以市場換技術如同拿身子換愛情般一相情願,拿什麼拯救中國市場的技術貧乏症,合作開發、拿錢買還是自主研發?當單獨的企業行為升級到國家層次時,問題卻相對簡單了。因為理想主義總讓人黯然傷神,而現實主義卻讓你少受傷害。
一個3歲的小女孩對一個5歲的小男孩說:“你剛才吻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小男孩一本正經地承諾到:“你放心,我已不是3歲小孩了”。這戲劇性的一幕將現實拉回了歷史。
IT版的身體換愛情
見多了女人們拿身子換愛情的故事,從金庸的武俠小說到所謂的正史野史名著轶事,中國式的情愛裡總少不了這些教條式的畫面。隨著時代的變遷,這一想法與做法會逐漸被人忘卻,中國盛行的以市場換技術的策略也會如此。
逐一開放的中國市場如同一個個養在深閨的少女,本著一廂情願的想法和帝國主義國家的花花公子(跨國公司)談情說愛(雷蒙德.富蘭克林,帝國主義進入了它的第三個階段——跨國公司階段)。以為開放了市場就可以獲得技術一如中國婦女傳統的貞操觀念一樣脫離國際化。實際上,從1992年提出該策略到現在,以市場換技術的結果是市場已經讓渡而技術得到的微乎其微。外資對華技術轉移分為技術轉移到中國區子公司和技術轉移到東道國合資企業以及配套企業。該策略追求的是後一層面的效果,但事實正好相反。外資企業的技術壟斷地位日趨加強。在高新技術產業中,外國公司擁有的知識產權占絕對優勢。據統計,在通訊、半導體、生物、醫藥和計算機行業,外國公司獲得授權的專利數占60%—90%以上。跨國公司對華轉移技術隨著其在華勢力增長而不斷下降。中國市場象一個個失去貞操的少婦,隨著競爭的加劇對技術更加渴望了。
從技術到標准的戰爭
從2000年開始,中外貿易中的技術爭端呈井噴式爆發,尤其是在IT等高科技領域。包括DVD、彩電、手機等無不受到技術壁壘的限制。在這些爭端中最引人注目的要屬思科訴華為、英特爾訴東進案以及DVD領域的藍光與紅光聯盟對中國EVD的阻撓。當權力掌握在微軟、英特爾這些大佬手中,任何不相關的人對它們的指責與挑戰都不過是一場鬧劇。與方興東挑戰技術霸權一樣,結果除了成就方興東本人外,對現狀絲毫沒有改變。
而技術爭端不過是低級層次的企業級行為,現在企業行為逐漸升級到國家與國家聯盟之間的標准戰爭與產權保護戰。正如孩子們打架到了一定程度,家長們注定要介入一樣。現在,中國在EVD、WAPI、RFID、TD-SCDMA、IC、LINUX等領域都有全新的突破,但WAPI的美國受阻與法蘭克富冷門遭遇以及國際通信巨頭們對TD-SCDMA的商用價值的故意貶損,對中國EVD的不斷阻撓及中國數字電視標准的前途未卜等等都不難看出跨國集團們赤裸裸的技術霸權和資本的原始野蠻。
配合跨國公司的直接打壓,其在華投資行為進行了調整:第一,獨資成為外商直接投資的主要形式。獨資企業項目數、合同金額占全部外商直接投資的比重從1994年的27.4%、26.5%升到2002年的64.9%、69.2%;2002年,獨資企業項目數是合資企業項目數的2.5倍,獨資企業合同金額是合資企業合同金額的3.1倍,獨資企業實際使用金額是合資企業實際使用金額的2.1倍。第二,增資擴股和並購增加。2001年10月23日,阿爾卡特通過收購中方股份,從而獲得上海貝爾的控制權;日本NEC收購華虹NEC,使得NEC成為自己的獨資公司。西門子、寶潔增值等不一而足。跨國集團的獨資運動加劇使得其對華技術轉讓將更加封閉和保守。
一廂情願遭遇資本的負心薄情
中國市場的現狀對應了瑞典經濟學家貢納爾·缪爾達爾描繪的“擴展效應”與“回蕩效應”。中國目前是兩種效應並存,“回蕩效應”的影響卻更大也更深遠一些,將導致中國企業逐漸淪為產業鏈底層,中國廣大中西部地區成為長三角、珠三角地區的原材料供應地。他的理論無疑有力地扇了那些鼓吹新自由主義經濟的經濟學家們的耳光。
一相情願策略的推行與某些經濟學家的不負責任有很大關系。包括制度經濟學、比較經濟學與新自由經濟學。比較經濟學經過大衛.李嘉圖後得到進一步發展,經過薩缪爾森後,赫克歇爾-俄林-薩缪爾森定理得到確立,從而建立了一種國際分工理論。中國被定義為“世界工廠”或許就是它的傑作。然而貢納爾·缪爾達爾指出:國際貿易並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對貿易國有利,只有在貿易雙方的工業化水平差不多的情況下,國際貿易才是互利的。王子愛上灰姑娘的故事不過是童話,這種“門當戶對”的理論直接針對了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學家們對新自由經濟理論的鼓吹,也有力地駁斥了中國盛行的各種新自由經濟理論,如比較制度學派。他們一開始號召制度重於技術,只要搭建好了制度,技術自然就來了;另外,新自由經濟學派等認為只要開放了市場,技術啊、資金啊,都會有的,這是一種更危險的理論。正是在這些理論的誤導下,才導致今天的結果。這些理論也是資本意志下的經濟學家的一相情願表現。
市場換技術的策略失敗與否,雖然官方尚未有定論,但是學術界已經認可這一策略的失敗。倪光南院士告訴本刊:“實踐已經證明,以市場換技術是換不到的”。北大政府管理學院院長路風指出,該策略失敗的標志是沒有導致引進技術的擴散。中國工程院副院長邬賀铨在談到中國“以市場換技術”策略不成功的原因歸結為中方重產品引進、輕產品技術的消化吸收。這種說法有一定道理,主要是長期以來的“以身子換技術”思想在作怪。此外,產品周期理論很好地說明中國不可能得到最先進的技術,尤其是互聯網時代,IT產品的更新換代的周期以月來計,先進技術的轉移更存在客觀因素的阻礙。數字鴻溝越來越大。
除了主管因素外,跨國集團在技術的控制上有嚴格的措施是最終阻止技術擴散的原因。資本的天性在於獲利,在技術、人才、原料等資本的生產要素中,技術是最核心的競爭力,是資本得以實現運作和擴張增值的關鍵。為了保持這種優勢,沒有一個資本家會出讓技術。那種市場換技術的想法在一開始就是幼稚的。他們必然采取各種措施阻止落後國家獲取技術的行為。全球著名網絡法律專家勞倫斯.萊斯格在他的新著作《思想的未來》最後一段裡寫到:“我們正在移走一種創新的架構,而再次采用一種控制的架構——沒有通知,沒有抗拒,沒有疑問。受到自由技術威脅的已經學會了如何扼殺這些技術。殺戮正在進行,我們卻無動於衷”。
如果市場不可以,什麼可以?
勞倫斯.萊斯格同時在該著作的序言裡寫到:“如果我們不想失去因特網所賦予的機遇,那麼就必須在規制中尋求一種被美國所忽略的平衡。為了更好地促進因特網的發展,中國必須作出自己的決策。開放源代碼與自由軟件為中國發展獨立自主的軟件工業提供了重要的機遇”。中國也必須突破“以市場換技術”的傳統思維。如果市場不可以,那什麼可以?
消化和吸收既有的外來技術可不可以?IT技術的日新月異使得中國永遠處於技術的底層,能夠消化又如何?如京東方在並購韓國現代顯示器業務,使得中國掌握了第五代液晶顯示器的技術。而三星與夏普的第七代液晶技術也將修成正果。這種技術落差使得京東方痛苦不已。
合作開發可不可以?外商獨資運動日益劇烈,意味著但是在很多關鍵領域中方失去了聯手跨國集團的機會,雖然中方依舊設置了中外合資的限制,如電信領域,但這種想法在現實中並不一定成立。看看服務器,浪潮與英特爾的合作實驗室例子,英特爾的舉措不過是其針對中國市場的一種聯合策略,轉讓給中國市場的技術並非最核心和最先進的技術,因為浪潮不在英特爾的全球親密伙伴名錄裡。就PC來說,英特爾對HP與DELL轉讓或共享的芯片核心技術絕對比對中國PC商家要多,即便是聯想這樣全球排名靠前的PC公司,英特爾都不會把它列為親密伙伴。同時,在合作開發過程中技術的轉讓並不順利,轉讓方的隱瞞和被轉讓方的學習能力,二是針對市場的技術需求程度在全球下的局限性。“為什麼技術不擴散呢?因為合資模式不導致在產品開發層次上的技術學習”路風一語中的。
坐收漁利的方式可不可以?天真的人認為隨著中國市場的不斷成熟,跨國企業之間的競爭開始加劇,讓他們之間競爭升級,自己坐收漁利。但“以市場換技術”的效果是與東道國技術水平和市場競爭狀況密切相關的,20世紀90年代中後期以來,中國政府開始注意引導外資企業形成在中國市場的競爭局面,並未收到較好的成效。結果操作系統與芯片、電信等領域跨國集團的壟斷得以形成。中國已經成為發展中國家接受跨國研發投資最多的國家之一,英特爾、NEC、松下電器、SUN、安捷倫、施樂、德州儀器、富士通、北電網絡、朗訊、愛立信、諾基亞、三菱電機、阿爾卡特等著名跨國公司均在中國建立了獨立的研發機構。但,這不過是資本尋求低成本擴張的一種自然需求,世界工廠正在消耗中國寶貴的資源與消磨中國追趕世界先進技術的進取心。
那麼,拿錢買可不可以?但並購一般是弱勢的或者落後的企業,如TCL並購法國湯姆遜的電視業務,並購阿爾卡特的手機業務並沒有獲得什麼先進的技術;更讓人悲觀的是,聯想對IBM PC的並購,在最後結果階段美國政府橫加干涉,以國家安全為由拒絕轉讓核心技術。同時京東方並購來的第五代液晶顯示器技術卻是落後的。因此,並購並非中國獲得核心技術的有效途徑。倪光南告訴本刊:“道理很簡單,外國不願意賣核心技術,這是他們的競爭優勢和利潤所在,他們可以賣某些工廠,銷售部門,但重核心技術是不肯賣的”。看來,愛情不僅拿身子換不到,拿錢同樣換不到。
除此之外,中國就只有自主研發一條路可走了。如TD-SCDMA、EVD、LINUX等,但是,對於龐大的產業來說,技術底子薄弱的中國市場,有多少資源來進行獨立研發?國家有多少資金投入?企業有多少資金投入?每年的863基金的花費並不夠用,而企業的研發費用超過10%的寥寥無幾。相反,中國企業更熱衷於打廣告。如一度風光的央視廣告大戶熊貓手機現在也偃旗息鼓,曾經大打招聘5000工程師的托普現在連老板也銷聲匿跡了。但是,除此之外,中國別無選擇。倪光南堅定地告訴本刊:“加強自主創新能力,立足於自主研發,這是掌握核心技術,擺脫外國控制的唯一道路”。拿一句老話安慰自己,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但是,中國自主研也風險重重。EVD與TD-SCDMA就是明例。單一的技術突破並不改變中國某一領域的技術空白狀況。實行技術的整體突破才是唯一可行的策略。倪光南告訴本刊:“這些事實使我們認識到,制訂標准需要有科技和產業的實力作為後盾,一個標准只有產生了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才能說是成功的”。2 004年10月21日,移動多媒體技術聯盟MMTA (Mobile Multimedia Technology Alliance)成立,國內高水平的科研機構、運營商、終端和網絡設備制造商,以及核心芯片技術提供商共商聯盟之策。第一顆移動通信芯片在上海展訊誕生後建立的VMD合作伙伴計劃啟動3G多媒體應用醞釀突破。另外,中日韓三國的LINUX聯合開發也拉開了跨國技術聯盟運動序幕。中國的中科紅旗、日本的 Miracle和韓國的Haansoft三家公司已經完成前期的合作磨合階段。中科紅旗代理總裁趙曉亮告訴本刊,這種跨國合作,首先就是意味著一種技術上的聯合,這種聯合體現出來的優勢要遠比單一公司自身強很多。技術互補,不僅是節省資源的有效途徑,也是提高效率的快捷方式。同時,閃聯、TD- SCDMA、LINUX聯盟等的成立給中國IT技術的產業整合帶來一絲曙光。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以羅納德.裡根和馬格麗特.撒切爾為代表的西方陣營在與蘇聯為首的東方陣營對峙中勝利後,極大地刺激了他們的經濟私有化、自由化、全球化為浪潮的新經濟自由主義運動。其實,經濟全球化下的市場並非互聯網這麼統一和通行無阻,各個主體市場依舊是壁壘重重,如果依照市場行為不夠用,作為企業最後保護的國家就必須拿起各種武器來保護產業的發展。因此,中國在按照WTO的要求逐步開放市場後,必須利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WTO的法律框架規定了各成員國的義務,也給了各國保留制定保護政策的權利。因此,中國必須在法律保護層面重視起來。
法律就是一種合法的暴力,美國已經為我們將其演義了一遍,它對待中芯國際的態度、它對待聯想的舉措將其國家暴力顯示的一清二楚。中國必須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必須拋棄那種理想主義情懷,回歸到現實主義路線上來。很高興看到信息產業部制訂的《電子污染產品防治管理辦法》在今年7月1日出台及看到國家有關部門在WAPI與TD-SCDMA技術標准上的堅持。必須通過法律手段讓這一保護來的更堅決和更有保障。
同時,盡快搭建中國新經濟條件下的法律體系,保護國內產業發展。張平副教授在談到利用立法手段建立國家保護機制時指出:一是制定國家知識產權戰略。雖然被官司纏身,黃宏生以政協委員身份在剛剛結束的兩會上提交了《關於開展國家級科技產業大會戰的提案》,法律界人士也奔走急呼盡快建立國家知識產權保護整體戰略;二是制定區域知識產權戰略。為了減小“回蕩效應”的弊端,國家需要盡快出台發展中西部的區域戰略。盡快地遏制正在拉大的數字鴻溝,避免廣大西部成為技術沙漠;三是制定行業知識產權政策。盡快出台對我國經濟發展有影響的產業,如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汽車領域等,這些領域具有極強的產業帶動性與極重要的基礎性。如信息技術的基礎作用,汽車領域的帶動效應;四是制定企業知識產權戰略,不求全面而求針對性。企業是國家的支撐點,因此技術發展與知識產權體系構建必須具有可操作性,讓企業參與。通過宏觀調控來避免技術的粗放式研發、引進和合資開發,最大限度利用有限科技資金和人才。
最後,積極利用國際經濟與國際法律規則來應對國際爭端,不僅僅是被動應付,更要主動出擊。同時,國際聯盟的方式也可被中國企業和中國政府采用,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如中日韓的LINUX聯盟;同時,中印也從原來的對峙到競合。對於立志建立電子大國與電信強國的中國,拋棄理想主義,回歸現實主義,拿起統一戰線、全部企業武裝的兩大革命法寶至關重要。